当前位置:首页 > 作文大全 >

清代的书籍与阅读

发布时间: 2022-04-05 09:49:59 浏览:

主持纂修刻印书籍,往往不计成本,刻印的书籍也以精美著称。尤其康雍乾三朝享国久长,稽古右文,持续而又大规模地编修典籍为历代之最,尤以《四库全书》为其翘楚,书成后,抄录七份,乾隆帝效仿私家藏书楼“天一阁”格局建造了南北七阁,即文渊阁、文溯阁、文源阁、文津阁,是为“北四阁”,又江南文宗阁,文汇阁和文澜阁,是为“南三阁”,将书分贮七阁珍藏。官方藏书除自主刻印外,尚有一重要来源,即书籍的“中央集权”,尤以乾隆时下诏访书,网罗了大量民间书籍,下面还要提到。

官方藏书虽丰,却仍不能满足学士之需,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开《四库》馆,这是当时全国学术大本营,一时俊彦云集,直接刺激了京师的书市,也刺激了北京与江南及各地的图书交易。琉璃厂书肆是个典型,这里形成了由藏书家、出版商、书商织成的交流网络,清代大藏书家李文藻《琉璃厂书肆记》记录了这一盛况。《四库》纂修过程中,翰林院的学士们常于琉璃厂访购书,其中就有《四库》馆的灵魂人物纪昀。纪昀是直隶河间人,学问渊博,是当时“百科全书式”的人物,享有很高的威望,就是他经常带着翰林院的学士们去琉璃厂访书,琉璃厂几成其第二学术中心。而各地书商纷纷携带大量的古籍典章,来到琉璃厂售卖,这其中自然包括与出版业发达的江南的图书交易。京师作为首善之区,各地士子欲有所作为者,皆要来京师“北漂”一番,也自然要到著名的琉璃厂把玩一番古籍、善本,结识几许名流、学士。这里集结了各地文人士子、清流名望,儒雅荟萃,堪称一“文人共和国”。朝鲜使者也是琉璃厂的访客,朴趾源《燕行录》对此不吝笔墨,琉璃厂书肆达到了鼎盛时期。费弗尔在《印刷术的诞生》中提到西方的“人文主义印刷商”,由于怀有对古典研究的热忱,因此,印刷往往不计成本。而在清代中国亦有“儒商”,亦讲究文化与资本的“双赢”,如著名的扬州盐商、徽商对出版的赞助,其刻印的书籍以精美著称,“书”装打扮很讲究,也满足了文士的版本癖。没有商人对文化事业的热忱,恐怕难以不计成本地赞助学术,同时亦儒亦贾,也增添了书籍出版的专业化水准。

其次私人藏书楼,清代私人藏书楼常为后世津津乐道,有藏书四大家之说。但实质上私人藏书楼是颇为封闭的,尤其名藏书楼所藏多为珍善本,甚至孤本,是藏家耗尽心血雅集的,一般士人根本无法一睹其“芳颜”,其门槛比官方藏书楼还要高,一般只在小圈子里流通。如最富盛名的“天一阁”,即执行严格的管理制度,恪守“书不出阁”、“外姓人不得入阁”的家训(黄宗羲曾成为入阁的第一个外姓人,但黄宗羲乃当时名宿),后虽放宽了标准,但仍是有限的。一般是挚友或藏友之间达成某种共享协议,才可以相互传抄,如范钦与王世贞曾达成共享藏书的协议,但改变不了总体悲观的格局。至于明代以来有儒者提“儒藏说”或诸如此类的理想,也止于理想而已。若藏书楼遭遇书厄,主人心血往往毁于一旦;或传承中“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则书籍散落民间。亦有藏书家可能是单纯的藏书癖,清代凭丰富的私人藏书而成大学问家者似乎寂兮寥兮。倒是乾隆帝下诏访书,使部分私家藏书进入了公共的视野。据美国学者艾尔曼统计,其中大宗献书者扬州马氏兄弟、宁波天一阁、杭州汪启椒、吴焯父子所献书籍皆在300种以上,并获乾隆帝颁赠《古今图书集成》。诚然书籍的中央集权也带来了书之厄,如书籍遭到禁毁,但也确实使这些书籍进入学者寓目范围。

还有一种介乎官方与私人之间的藏书。清代地方督抚、学政奖掖学术,网罗学者名流,兴建藏书楼,网罗真善本、刻印书籍,可以说是半官方性质的,这就是幕府,尤以乾嘉时期学者型官僚所组织的幕府为著。帝国没有类似于西方的公共图书馆,而幕府的藏书就具有半公共图书馆的性质,虽然也是小众的,但门槛相对要低得多,这里以三个著名的学人幕府为例:

阮元幕府:督学浙江时,修《经籍纂诂》;巡抚浙江时,在杭州创立“诂经精舍”;巡抚江西时,刻《十三经注疏》;任两广总督时,在广州创立“学海堂”,汇刻《皇清经解》。尤其《皇清经解》是规模宏大的学术性传记资料汇编,录75位学者180种著述,记录了清代考据学的最高成就。而且,阮元使广东成为当时一学术中心,提升了岭南一隅的知识风气,将“知识主义”的考据学风带到了岭南。阮元又于灵隐寺设“灵隐书藏”;于镇江设“焦山书藏”,并参与修订《书藏条例》,但可能仍偏重保藏。

朱筠幕府:朱筠任安徽学政(1771—1773年)时,这里成为一学术中心,朱筠本人在学界甚有威望,被尊为学界领袖。他网罗了一批徽州籍、扬州籍学人,正是他为很多家境贫寒的学人提供了学术舞台,如章学诚、邵晋涵、汪中、王念孙、洪亮吉等,皆成为大学者。朱筠乃北京大兴人氏,他也将京城的讯息带到了江南。后来,朱筠离任,其幕府的一批学人又转入了陕西毕沅幕府。

毕沅幕府:毕沅历任陕西、河南巡抚,湖广总督,不过以陕西历时最久,他巡抚陕西时,关中地区成为学术中心之一,他接纳了朱筠幕府的一批学人。后主持编纂《续资治通鉴》《史籍考》,成为学术史上的鸿篇巨制。

幕府成为儒雅荟萃之地,这与乾嘉时期一些学者型官僚本身的学术热忱是分不开的,一方面他们本身具有学术造诣;另一方面,正是他们的官僚身份,为学术活动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书籍,幕府的藏书楼,还有封疆大吏运用官方藏书的便利,比如“南三阁”所藏《四库全书》,而这对于一般士人是望尘莫及的。正是在幕府中激活了传统的“知识主义风气”,甚至发展为“为知识而知识”的学术职业化的趋向。所谓“可怜文士舔故纸,堪叹书生蛀虫鱼”,曾被指责为“琐屑饤饾”之学,但正是这种超脱功利的读书,却隐含着“为学问而学问”的求知精神,也充满着“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执着,到近代自有其光辉的回响。

一般性的书籍与阅读世界

以上所谈主要是知识精英群,那么“一般性的书籍与阅读世界”又如何呢?所谓“一般性的书籍与阅读世界”,化用葛兆光先生“一般性知识、思想、信仰世界”的概念,是指不同于知识精英的,也并非普通民众的,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近乎平均值的读者群,这是一个相对广阔的群体。

有许多学者论证清代的识字率甚至教育程度,以讨论读者群的问题,但识字率是难以“数目字”化处理的,因其难有普适的统计标准。其实可以转换视角,从出版商、书商、出版物组成的交流网络来看待书籍与阅读状况。

书市的剪影:中心与边缘

明代书籍印刷主要集中于北京与江南这些人文渊薮地带,而清代出版业具有了一定的普遍性,如西南四川与东南福建的四堡(福建偏远地区)出版业的发展,反映了书籍市场的相对繁荣。尤其如名不见经传的四堡,成为新兴出版重镇、重要的书籍网络节点,四堡也促进了云南和贵州融入书籍市场。美国学者包筠雅对四堡的出版做了细致的研究,甚至专门到四堡做了具体调查。实际上,四堡的出版物以质低量大而闻名,主要定位于低端的市场,福建的建阳亦如此。因为这两地都以出版日用类书籍而闻名,日用类书籍是当时的“畅销书”,对于出版商而言,讲究经济效益,即高效的印刷、低廉的成本,自然是合理的选择。

民间的“畅销书”

这些日用类书籍,是为通俗实用读物,涉及行政、司法、医疗、商业、生活类等方方面面,类似于今天的××简明读本、入门书。如官箴书,相当于今天的干部简明读本,因为通过八股取士选拔的官僚缺少职业化行政技艺,通过简明读本,可以速成“为吏之道”;医学入门书,注重临床经验与实践;还有明清商人专用的小型百科全书如《万宝全书》《水程一览》《天下水陆路程》《客商一览醒迷》等,包括经商秘籍与当时的旅行、交通指南;还有各种宗教小册子、童蒙读物等。日本学者酒井忠夫专门编辑了《中国日用类书集成》,足见日用类书籍是蔚为壮观的!顺便一提的是一种官方发行的宣扬儒家礼法教化观念的《圣谕广训》,朝廷曾晓谕全国各地每月朔望宣讲,因此《圣谕广训》有多种诠释本,为了广泛推行,又有辅以通俗故事、图文并茂的诠释本;还有白话解释本,甚至汉语方言本;除了满文本,还有各种民族语言本,其发行量可以想见。

科举参考书,时文选读之类,也是当时的“畅销书”,这种书籍往往由落第士子参与出版,一方面作为治身之资,另一方面也缓解举业受挫的焦虑,是一种文化与资本的双赢。虽然这些落第文人自身未取得功名,但通过编纂出版科举参考书来影响士子,也间接满足了自己的科举愿望,满足自己儒家身份的认同意识。甚至有学者提到,他们通过“附文”、“套式”在经典注释中加入自己的意见,稀释了正统注解的权威性,甚至反过来影响科举。

文学阅读与娱乐化

以上日用类书籍与科举参考书难免充满实用与功利主义色彩,那么话本、小说、戏剧等书籍的刊刻则代表着文学化、娱乐化的阅读,小说的出版与阅读能很好地体现“一般性的书籍与阅读世界”。在传统时代,小说为大部分知识精英所不屑,斥之为“雕虫小技”,不过嘉靖万历之际,随着商业化、世俗化的推进,大批的文人士子投身于小说戏曲的创作、编辑与刊刻,出现了大量才子佳人小说、世情小说、甚至艳情小说等,题材广泛。这种世情小说因为贴近一般性的读者趣味,所以在当时的社会上拥有较大的读者群。

明清时期通俗小说的刻印则主要为各地书坊所为,即私营出版。由于当时商业化的发展,值得注意的是出版商特别重视迎合市场需求,讲究营销策略,作者也积极参与其中,甚至自身兼出版商。比如,出版商通过前言、插图、彩色套印技术的运用、点评等渠道吸引读者,并追求喜剧性、讽刺性的效果。通过各种方式来促销,有点类似今天的炒作!万历之后,插图本小说大量面世,如美国学者何谷理的研究指出,书籍版画插图,是一种商业竞争的手段,何谷理专门对章回小说做了个案研究,指出了书籍生产技术和方式的改变与小说的普及化的密切关系。到了清代,曹雪芹的《红楼梦》、吴敬梓的《儒林外史》、蒲松龄的《聊斋志异》、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李汝珍的《镜花缘》等为人熟知。虽然传统观念视小说为鄙业,但我们看到纪昀这样的大学者也在创造小说。再如李渔,清初话本小说创作最重要的作家,他不仅致力于提高小说的地位,自身也创造大量的小说、戏剧,而且是位戏剧理论家,其又兼书商。乾隆一朝虽为清代印刷技术发展的一个高峰期,但其成果用于小说刊印者似少。尤其乾嘉时期朝廷曾颁布法令,对“坊肆小说淫词”加以“严查禁绝”,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当时小说出版的相对繁荣。

以上所说清代书籍与阅读世界,只是一大致的剪影。实质上,清代大量的文学与学问家族,很大程度上仍然垄断着文化资本。至于文学的阅读也是一种奢侈品;普通民众一般只能通过民间艺术,如说书、曲艺等接受有限的知识。书籍与阅读到了晚清民国才真正有了大的突破。不过,在书籍短缺的时代,对阅读的追逐,不论为文学、为学问,却代表着一时代的“斯文”,那些“诗礼簪缨”家族,也成为后代敬仰的典范!1940年的一次空袭后,西伦敦荷兰屋的图书馆严重受创,读者仍入其中浏览,那是一个民族对阅读的信仰与哲思的追求。而回顾中国历史上的书籍与阅读世界,了解民族的阅读史与心灵史,正是要传承民族“斯文”之绵延!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历史系

责任编辑:姚胜祥

相关热词搜索: 清代 书籍 阅读

版权所有:无忧范文网 2010-2024 未经授权禁止复制或建立镜像[无忧范文网]所有资源完全免费共享

Powered by 无忧范文网 © All Rights Reserved.。冀ICP备1902285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