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本研究运用口述史研究方法收集青岛市沙子口海域渔民有关海洋环境变迁的记忆，以此作为研究资料，以小见大，分析改革开放以来渤海海洋环境变迁状况。研究发现，渔民对海洋环境变迁最深刻的主观感受集中在三方面，即海洋污染逐渐加剧，海洋渔业资源日渐枯竭，在海洋环境变迁影响下渔民作业规律改变、收入减少、从事海洋渔业的渔民数量越来越少。
关键词 口述史 海洋环境变迁 主观感受
作者简介：郑玉珍，中国海洋大学法政学院，硕士，研究方向：海洋社会学。
中图分类号：D922.6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3.082
在海洋环境变化和海洋渔业资源开发的整个过程中，作为行动主体的渔民群体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本研究首要关注的是青岛市S区，姜哥庄渔村捕捞渔民对近三十年来海洋环境变化的主观感受。本文以青岛市S社区J村的年龄在50岁以上的有过捕鱼经验的11位渔民为研究对象。本研究采取个体访谈的方法，通过对适龄渔民的深度访谈，以渔民个体自我的内部视角记录、了解并分析渔民在海洋环境变化的影响下，在政策变化、从业转型、个人及家庭社会适应等问题上的主观感受。本文通过对青岛市S街道的J村的11位渔民进行访问，将访谈资料进行整理、概括并进行分析，以渔民的视角真实的展示渔民对海洋环境变迁的感受。
一、海洋渔业环境变迁的主观感受
海洋环境的变化涉及到渔民切身生活环境以及切身利益，是每个渔民真实的生活以及记忆。从沙子口姜哥庄渔民的感受也能以小窥大，在一定程度上反应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整体的海洋环境的变迁。
（一）海洋污染加剧
由于人为对环境的破坏，渤海的污染越来越严重，水体质量也急剧下降，对很多老渔民的采访中可以得出，他们对渤海污染变迁的直观感受就是水質由清澈变得浑浊，海水透明度越来越低，通过人为的视觉观察就可以看出海水的污染越来越严重。渔民表示：
“七几年那时候那海水那个干净，里边那鱼都能看的明明白白的，（现在）岸边这边的环境太差了，海水不都是绿色的，颜色这么深，最早的时候真是蓝色的，蓝哇哇的，特别清。”（访谈编号：JGZ01）
“原来的时候海水都特别清，但是后来不行了，海边的工厂排污，把海水都污染了。海边前几年化工厂、造纸厂、啤酒厂还有油漆厂，都排污，那一阵海水都变成黄色了，尤其是化工厂和造纸厂污染比较厉害。”（访谈编号：JGZ02）
改革开放以后，国家政策放宽，加上政策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工厂大量出现，而政府对污染的控制非常宽松，导致工厂的污水未经加工直接排放到海里，大海成为了工厂的藏污纳垢的最佳场所，导致海水质量的恶化。海洋的污染不仅仅是技术的问题，也是社会问题，海水质量的恶化是与国家的政策与制度息息相关的，改革开放提高了社会的发展水平，工业的发展突飞猛进，但是重发展轻环境的政策也使得环境不断恶化，海洋环境的恶化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青岛市作为著名的旅游城市，虽然非常重視环境的保护，但是GDP优先的模式在S区还是占据了主导地位，未能避免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
（二）海洋资源难以循环
海洋资源的良性循环是大自然最好的馈赠，能够充分反映出当前海洋环境的好与坏。对于渔民来说，海洋的渔业资源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基本条件，他们以海为家、以海为生，常年与海水为伴、终生与海鱼打交道，海洋资源的枯竭对他们而言不仅仅生活质量不能得到良好满足，更重要的是谋生手段被改变，而他们对海洋渔业资源的枯竭，鱼类数量的减少都有着非常深刻的感受。
1.鱼类数量大幅下降，近海几乎无鱼可打。几乎J村的所有渔民都表达了自己对鱼的数量减少的感慨：
“以前的海上虾啊鱼啊什么的都有，现在近海是没有了，退回那几年海上的小鱼小虾很多，大家都能在海边挖蛤蜊吃，现在都没有了。”（访谈编号：JGZ01）
“以前打的鱼多，以前出海把网一拔上来，鱼海海的，可高兴了，现在鱼少了。现在近海捕鱼，几乎捕不到什么东西，以前打鱼半天就回来了。现在的网走一次，海里啥都没有了。鱼苗都死了，都没有后代了。”（访谈编号：JGZ03）
大部分渔民认为，近海的渔业资源几乎枯竭，近海几乎无鱼可打。渔民认为浙江、江苏等地区的大型渔船来青岛海域并使用电网打鱼，这种电网渔船所到之处，海里的所有生物都被电死了，这严重破坏了鱼类的可持续繁殖，导致鱼类的绝产。
另一方面，国家对海洋的管理政策也是渔业资源变化的原因。改革开放之前，受计划经济的影响，渔业资源都是统一收购和派购政策，渔村有专门的渔业生产队，在统一的管理体制下，实际上集体打鱼的数量很少，有的沿海地区甚至出现了“吃鱼难”现象。改革开放之后，国家放开了渔业的管理政策，实行市场调节。 在70年代海洋中渔业资源非常丰富，但是因为渔民数量的快速增长，渔船的马力不断增加，大量的鱼被捕捞，海洋渔业资源也出现了“船多鱼少”的局面。另外，很多农民纷纷加入捕鱼的行列。过度捕捞导致渔业资源衰竭。正是因为捕捞过度，我国在1995年开始实行休渔政策，这也是为了维持渔业资源的可持续发展、保证渔业资源的顺利繁衍。
2.鱼的种类不断减少，部分鱼种逐年减产绝迹：
“过去渤海那是天然的大鱼库啊，现在不行了，渤海最出名的就是刀鱼，原来我们天天吃刀鱼，现在可以说刀鱼已经基本上绝产了。” （访谈编号：JGZ04）
在渤海传统的渔业资源中，有着非常丰富且著名的鱼类，如刀鱼、鲅鱼、黄姑鱼、鲈鱼等，但是目前来看，渤海中的鱼类已经少之又少了，很多之前主产鱼类都已经面临着绝迹的危险，已经成为当前渤海渔民如数家珍的鱼种，现在一网下去，也都是小黄鱼、沙丁鱼等等，之前享有盛名的渤海名鱼已经成为了历史。对另外一位渔民的采访中知道，在上世纪60年代之前，主要的捕鱼船都是木帆船，而在60年代之后，大多数渔船逐步实现了机械化转变，捕鱼速率大大提升，这也是导致渤海的经济鱼类大量减少的另外一个原因。渤海的黄花鱼、鲙鱼等标志性的鱼类都已经在渤海渔业中绝产，这也是渤海渔民对渤海的海洋环境问题最为直观的关守。到了上世纪末，很多渤海渔民直观感受到渤海捕鱼的种类与数量都远远逊于之前，原先一天作业之后，打上来的鱼类至少有100种，但是现在能捕捉到10种以上都很少见，由此可见渤海的鱼类复杂性正面临着危机。
二、渤海海洋环境变迁对渔民生活的影响
在与渤海渔民的交谈中，总结可知当前渤海环境的变化给周遭的渔民的生活带来了非常大的影响，表现在对海洋环境变迁给渔民生活所带来的变化的感受上，体现出海洋环境与人类社会之间的互动关系。
（一）渔民对海洋的情感减弱
由于政府对海洋进行整体规划开发，渔民们对海洋的依赖感减少了，与海的亲近感少了。而且生活规律也发生了重要的变化，海洋鱼类资源衰减对以海谋生的渔民来说最重要的一个影响便是收入上的减少，渔民以出海捕鱼作为自已最主要的生活和经济来源，随着海洋鱼类数量逐渐减少，渔民出海的渔获量越来越少，青岛市对渔民进行市民化管理，大多数渔民不大出海打鱼，而是进入各个行业打工。
“现在这几年修上环海公路，过去的海滩海水能上来几百米，现在（为了修路）把海滩都弄没有了。”（访谈编号：JGZ04）
“小的时候，四五十年以前，海边的大沙滩，都能上去翻轱辘（跟斗）；现在呢，沙都没有了。”（访谈编号：JGZ05）
（二）经济收入降低
渤海鱼类资源的枯竭直接造成了渔民的经济收入的降低，其生活经济来源大幅度降低，再加上出海的成本费用越来越高，人力开支越来越大，这些都造成了渔民经济收入的降低。“现在雇一工一天得200块钱，这一个船最少雇仨人，那就得600块钱，这么一个大船烧油怎么也得1000多块钱，油钱加上工钱得2000块钱，就是打上来的鱼还指不定能不能卖2000块钱呢……”。（访谈编号：JGZ06）
当前作业渔船比较大，很难单靠个人的力量开完成整个捕鱼作业，渔民出海的成本开支中，渔船燃油的成本以及雇工开支都是其中比较大的开支，从而将之前海洋资源丰富时的高利润收入在当前海洋资源枯竭的情况下大幅度拉低了渔民的纯利润收入。“现在出海捕鱼已经没有原先的奔头，没有原先的兴奋劲，每天要想着的是如何早出海多打鱼，要不连油钱都不够”。（访谈编号：JGZ07）以大神堂村的采访为例，其村中的为了节约捕鱼作业的成本开支，减少雇工带来的成本增加，村里的女人也被当作男人一样，成天漂泊在海洋上进行捕鱼作业，更有甚者将家里的大大小小能够干活的成员都到船上去辅助干活，从而最大限度地减少整个捕鱼作业的成本投入。
（三）从事海洋捕捞人越来越少，渔民转产转业现象较普遍
海洋环境污染越来越严重，鱼类绝迹带来的海洋资源枯竭也再不断地增强，目前渔民能够捕捉到的鱼类数量越来越少，经济收入也越来越低，最终导致了渔民从事海洋渔业特别是近海捕撈业的积极性也越来越低，越来越多的渔民选择将渔船卖掉，开始从事其他的行业，年轻的几乎没人出海；“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很少有打鱼的了，现在都是30来岁以外的，再小的就没有了，船也少了，以前J庄有1000多条船，现在船少了，有卖了的，有被国家收购了报废的，都不干了”。（访谈编号：JGZ06）在被访问的11位渔民中，仅有两人仍在从事捕鱼工作。
由于海洋环境问题的不断恶化，周遭渔民的生活也被广泛地影响，捕鱼带来的经济收入的减少严重影响了渔民捕鱼作业的积极性，导致了入海捕鱼的渔民数量不断减少，这些都是导致我国海洋捕鱼业萎缩不前的主要原因，最终会让我国近海捕鱼行业的发展越来越不容乐观。
三、结论与讨论
（一）渤海海洋环境变迁在主观方面最突出的感受是海洋鱼类资源的变化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到现在，捕鱼行业遭到严重影响，过度捕捞现象越来越严重，加上捕鱼技術与捕鱼工具的改进，破坏了海洋鱼类的繁殖，近海基本已无鱼可捕。这些都严重影响了渤海附近的渔民的生活和工作方式，之前一天往返多次的积极性也被大幅度消磨，最终导致了大量渔船被卖、渔民专业，海洋近海捕捞的发展趋势不容乐观。另外，渔民对大海曾经有的深厚感情，因为海洋资源的减少、生活习惯的变化而越来越淡了。随着真正热爱大海的老渔民离海越来越远，而现在的年轻人更是很少继续父辈们的事业，所以渔民对海洋的感情在逐渐淡漠，而保护海洋的意识更是在逐渐减退。
（二）海洋捕捞业存在“公地悲剧”现象
海洋的公共性导致了长久以来人们对海洋的开发和利用，忽视了对海洋的保护，可持续发展观念淡薄，另一方面也是和人们长期以来的“海洋无限论”有关，认为海洋是无穷无尽的，其资源丰富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个体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忽视海洋的承受能力。海洋的“公地悲剧”在很大程度上正是人们公共意识淡薄和“海洋无限论”和的结果。我们也可以从社会两难论的角度来透视海洋问题，舩桥晴俊认为，“在多个行为主体能够不受限制地追求自己利益的关系中，人们都在进行私人的合理行为，而他们行为的累积结果会导致集体财产的恶化，从而对各个行为主体和其他的主体产生不利的结果。具有这种结构的状况叫“社会两难” 。虽然从形式上看“公地悲剧”和“社会两难论”有一定差别，但其内在精神是一致的，都是个体理性和集体理性之间存在着悖论。
注释：
王保栋.垂死的渤海：并非都是污染惹的祸.海洋开发与管理.2007（5）.71-73.
包智明.环境问题研究的社会学理论——日本学者的研究.学海.2010.85-90.
参考文献：
[1]陈新岗.“公地悲剧”与“反公地悲剧”理论在中国的应用研究.山东社会科学.20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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